摘要

参与共享经济的司机可能还经营着其他工作,同时还扮演着家庭角色。对于共享经济的使用者来说,司机们只是一个资源池,不断有司机进入和退出角色,但资源池仍然可以作为一个主体被人认知。在社会中,人类在各种角色间变化,在这种细粒度的持续的变化中存在着粗粒度的不变的组织,事体是一种对自己身边这种变化中的不变进行认识和利用的模型。

背景

Palantir 公司使用的 Dynamic Ontology 是一个轻量级的知识表示框架,可以表示实体、文档和事件。 Dynamic Ontology [1]

Palantir 可以从使用者添加的文档中抽取出实体和事件,方便使用者搜索知识。

框架越大,可实现的功能越多,但运行开销还有开发成本越高。如果我们只是想要观察自己身边发生的事物,Palantir 这样的框架是杀鸡用牛刀,我们可以使用一个更简单的框架,使用事体、占意与模因三个概念来构建:

事体

事体初见于卡尔·施罗德的《To Hie From Far Cilenia》(幻城追赃记)[0],作者是一名加拿大未来学家,为政府和军方提供未来技术咨询。他认为人们一夜之间声名远扬,又在一周之内销声匿迹,组织在很短的时间内成立,成就一些事业,然后被弃置不顾。

但是在这一切混沌之中,仍有稳定性在旋涡中形成,它们被称为吸引子。它们是力量的节点,但是日常语言中却没有词来指代它们。

他称之为「事体」(it),我尝试给出「事体」的简单定义。

智能是什么意思我就不管了

「事体」: 以一致的行为回应消息的智能事物的集合是一种事体

翻译作 it 会导致搜索困难,我建议译作 ivent 1.0。

世界上本不存在「消息」,自从有了观察者便有了对这个观察者有意义的「消息」。例如广袤的平原上随机排列着大量的石头,在你看来没有什么意义。

石客帝国

对你没有什么意义的石头对于石客来说有一阵个宇宙那么大的意义,这决定了你和它是不同的两个事体。

事体的创生

在注意力流动性更高的年代,事体的创生和消灭将快到比模因出现和被遗忘更快的地步,你可能半年前听说过一个巨大无比的母公司,今天你想做一个案例分析时已经找不到对它的准确记载了,而听说过这个公司的人可能在世界上凤毛菱角,你是它为数不多的见证者之一。此时的案例搜索将和今天在互联网上找一家公司的介绍大不相同,没有一个百科网站能记住所有出现过的事体,就算记住了,它也会埋没在无限的重名中,你只能自力更生地记住你见过的各个事体,为以后协同过滤网上浩如烟海的事体做好准备,当一个事体停止演进后,若价值没有大到让另一个组织对它进行存储,它就只能分布式地活在每个人的记忆里了 [5]

在对亚文化容忍度更高的时代,对相同话题有兴趣的人类和自动程序可能会自发地组合成一个短暂存在的事体,就像威廉·休厄尔发明了 Scientist 这个词,让研究科学的园丁、贵族、修道士有了一个用以自我认同的符号,让事体成员就有了一个统一的术语用于描述他们的工作,也让外界能够对科学家产生刻板印象。

让偏离事体定义的消息得不到回应,令关注事体发展的人享受到更高的信噪比,在十九世纪初英国皇家学会有一半的成员是来社交的贵族,大学里也有着大量的僧侣,若没有一个自发出现的科学家事体,获取领域信息的成本就会非常高。

服务事体化则是这样的:

你去 Tony 老师那里理发,他在系统里记下来了你的发型。下次 Tony 老师变身王二狗回家过年了,换成了首席时尚总监 Scott 老师,他看一下电脑里的记录也就知道怎么理。[11]

让符合事体定义的消息总能得到回应,提升了服务的稳定性,可以降低人的认知压力。

如果有好的程序化定义事体的方案,在智能合约的脚本内作事体定界可定向投资,对事体发行彩色币(内部比特币)或用比特股发行事体内自定义资产则可轻易建立起跨国家行为体,让兴趣走得更远。

占意

占意则初见于张江的演讲[2],用于抽象我们的注意力从何而来。

我们发明了一个词儿,叫做占意(Betention),这里“占”就是占领的占,意就是意识的意。占意,顾名思义就是占领意识。由于我们每个人的主意识在每个时刻只能想一件事儿,所以什么东西占据了意识,以及它的动态演化怎么样就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从其他文章[3]中可以看出占意是一种累积量,可能具有货币的功用。随着人的注意力在互联网上移动,会给走过的网站中积累下或多或少的占意,所以占意流可以表现出注意力在网络上的轨迹。

注意力是什么意思我就不管了

「占意」:占意是注意力对时间的积分

模因

模因初见于英国演化生物学学者理查德·道金斯的《自私的基因》,用于描述能在人脑之间复制变异传播的思想。

金融语义化公司文因互联的 CEO 认为 meme 翻译作「文因」显得更有文化 毕竟含了个「文」字 ,我持肯定态度,但 由于 SCP 基金会的造势, 国内将 meme 译为「模因」的人可能更多。

消息是什么意思取决于具体实现

「模因」:由事体间的历史消息组合成的新消息

「历史消息」描述了复制,「组合」描述了变异,「新消息」描述了传播。这样的定义主要是方便计量,以组合形式搭建的对象一般可以看作是一棵组件树,量化每个组件后一次深度优先搜索即可算出信息的模因量,虽然由于语用的复杂性,模因量可能不是一个标量。

三者的关系

我随手画了一下三者之间的关系:

事体、占意与模因

这三个概念可以帮我们勾勒快速变化的组织的边界。

与现实世界的关系

一个例子,ARG:青蛙分数 2

著名高脑洞游戏《青蛙分数》的作者策划了一次替代现实游戏(Alternate Reality Game),被认为是《青蛙分数》续作《青蛙分数 2》,这个游戏之所以归类为替代现实,是因为它以一系列隐藏在真实存在的独立游戏中的素材为支点架起了一个虚构的宏大设定(时空旅行者、反抗军等详情请看参考文献)[4],游戏相当于给现实世界增加了一个虚拟的覆盖层,玩家与覆盖层的交互能影响现实,从覆盖现实的角度上看它类似于增强现实(Augmented Reality),事实上 AR 可以是构造 ARG 的手段之一。

素材拼接的结果 the big picture

游戏的第一阶段,玩家不断地从策划者逐渐放出的素材中得到灵感,与过去获得的素材拼接,得到获取下一阶段素材的线索(上图),由于素材存在于广袤的互联网中,玩家一般会将素材贡献到 ARG 社区中。

在这一过程中, ARG 社区的组成成员以一致的行为面对大量的独立游戏,对游戏的资源文件进行深入寻找,可以看作一个事体。假设这个事体的成员将继续以一致的行为面对新的 ARG 素材,由于向社区型事体流入的模因都会记录在论坛上,可以计算出每个时刻事体的模因入度(注意力强度),从而记录下这个事体的生命周期。通过一些相似性计算算法,我们可以从类似事体的生命周期推测出新事体的发展规律。

若主要目的是管理个人经历的知识,则可以为事体贡献一些模因出度。作为个人,你在某个时段扮演的 ARG 玩家角色,将成为 ARG 社区事体的一部分,通过给 ARG 社区事体提供占意,获得流入你的角色事体的 ARG 素材模因,流入的模因相当于是在个人事体内有了一个备份。这个流程比较类似于 wiki 创始人的实验性作品 Smallest-Federated-Wiki [5]

It wants to be a wiki so that strangers can meet and create works of value together. And it wants to be federated so that the burden of maintaining long-lasting content is shared among those who care. [6] 我想设计一种 wiki 让陌生人能为了一个目标聚在一起成事,这个 wiki 需要是分布式的,以便成事者积累的内容可以流动在关心这个内容的人手中,不需要有特定的人一直维持内容的存在。

组成事体的人们因感染了相似的模因而有话可聊,因相互给对方提供的模因关注占意而产生联系。通过记录自己从某个事体中获得的模因,还有记录自己贡献的模因上的占意来源于谁,人们可以在聚会或协作中有话可聊。当一段事体内的对话开始时,显示对话可用素材和过往对话已用过的素材,降低车轱辘话带来的尴尬,也可能可以大幅提升协作效率。

对我来说,《青蛙分数 2》就是我在这一年多里交到的朋友。这个游戏太值了。”陌生人间因为秘密而达成的友谊,在虚拟和现实边境穿梭的快感,探索未知时的战栗……这些东西都在游戏之外,而它们才是 ARG,才是《青蛙分数 2》的真正魅力。[4]

在 AR 资源更丰富的时代,现实世界不同的 AR 叠加层各自提供了它们独特的回应消息的方式,相当于清晰界定出了事体,这种将人类快速代入的能力或许就是 AR 增加生产力的可能途径。

不长不短的故事:io 游戏

显示出事体内的模因能给人的社交协作带来便利,但比起与人交流,我更关心的是我能否获得这样一种能力:从一个不起眼的有趣事件见微知著,发现它是一个事体所成就的事业的一部分,然后按占意的多少组织模因,整理出关于这个事体的故事,揭示出这样一个有趣而伟大的存在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io游戏一年简史中的一段

《io 游戏一年简史:胜者和英雄》[7] 正是一篇我很喜欢的那种类型的文章,将 io 游戏的方方面面都放了进来,能充分满足我的好奇心。

这篇文章的作者在尝试给出 io 游戏的定义后,突然加了一段文字介绍「“.io”是英属印度洋领地的顶级域名」,然后又不疾不徐地开始描述世界上第一个 io 游戏。这种碎片化的描述并不让我感到奇怪,因为 io 游戏这个事体的信息本就散乱,能糅合成文本就不易,在面对各种碎片化事实时我更多地是感到一种好奇心被满足的快感。在看完文章的半个小时后整篇文章已经化为了一堆被索引了的概念的集合,我几乎不记得作者讲述两个概念的先后顺序 ———— 毕竟一个事体能被记录下来的样子,也就是一个由大量碎片般的模因组合成的边界模糊的巨人。

想象你想回忆你的一个朋友,自你们认识起,她十年来都以一致的面孔,相似的性格来回应你对她发出的消息,这样的一致性给了你对她进行归纳的支点。在回忆她时你感兴趣的很可能不是去归纳这样一种一致性,而是去关注关于她的各种鲜活的故事。但是世界上鲜活的故事可以说是无穷无尽,无穷无尽的故事中尽是重复的故事和老生常谈 [10],使她的故事对你有意义的是这个故事的地基,也就是你用于对她进行归纳的那些支点,每个支点都构成了一个语境,为事体的跨时间同一性的同一性做出了证明。[8]

在讲述一个事体的历史时,组成事体的一个个模因以一些特征为支点描绘出了事体的边界,我们可以说,事体的边界便是事体的核心。

潜移默化的增长

清朝是一个「征服王朝」还是一个「中原王朝」?由满人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大清帝国是否依然是「华夏文化」的一部分?这个治理着远超汉人王朝疆域的组织是否还是一个以「大一统」为基底的「中原王朝」?

在中国的这个例子中,逐渐向事体中添加的模因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事体的一些性质,我们很难归纳出这些性质,但肯定有人对于这种增长感兴趣。由于在我们的模型中事体表现为节点,而模因是边上的流,所以通过统计和追踪流就能窥到事体演化的进度,对事体的采样就是对组成事体的部分模因上的流的采样。也就是说,如果给事体设立一些「智能子事体」作为事体定界的关键,当有模因流过它时,对模因流做出变换(Rx)、进行统计或打日志(面向切面编程),对事体演进有兴趣的人就可以得到关于一个事体发展的最新报告。

中国各朝代有传承的概念,朝代更迭并不是彻底的推翻,对于文明的冲击并没有西方学者想象的那么大。在朝代更迭时,后一个朝代往往对前朝加以承认并自觉承担为前朝修史书的义务。即使是在宋元、元明,明清这样在西方文明看来是「大换血」的情况下,忽必烈建立元朝国号也取自易经,并且采用中国传统纪年以表示对中国文化的重视,朱元璋在即位诏书里也提到了对元的承认。清朝不仅采用中国传统的纪年方式,国号清也是体现了中国传统的五行学说,对儒学也持非常积极的态度。不论这种传承意识是出于开朝维稳的治国思路,还是出于统治者所受的教育,还是由受前朝影响的谋士所提议,从表观上看来中华文明在任何一个短暂的时期内变化都是较小的,即使领导层发生急促的变化,甚至如清朝要求人民改变部分生活方式,民间气氛和文化底蕴都不会发生剧变,因为生活日常和文化组分仍然有很大部分在短时间内可以视作是完全不变的。在较短的时间跨度内,人们都认为中国还是中国,就算是朝代更迭,这种认同也没法抹消。

在某一个时间点上,我们可以说「这个时刻的中国和它自身是同一的」,但这样的陈述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们可以做出无数个这样的陈述,却无法将它们联系起来。我们常考虑的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中国虽然有番人出入,有新教传播,但仍和几个时辰前的中国是同一的。甚至如上文所述,即使是朝代变更,我们仍然可以认为中国是连续的,这是无法抹消的共有认同。

但是我们得注意到,在每一个时间片段内我们考虑中国的同一性时,这个同一性有其独特的上下文。如同堆垛悖论里描述的:「一粒谷子不构成谷堆,并且如果 n 粒谷子不构成谷堆,那么 n+1 粒谷子也不构成谷堆。」

那么为什么我们仍然能认为「中国」这一性质在五千多年的时光中,在一定地区和一定人群中得到了传递呢? 这是因为我们认同了一种「跨时间的同一性」的同一性:每一个短暂时间片段中的中国虽然不具有完全相同的语境,但由于这些语境都处于一个特殊的世界观下,都由「天下」作为纽带而统合,所以语境之间有所传递,以「大义」等等概念作为共同标准,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认同 cut 规则,其中 cut 规则大致指如果 A 可以推出 B , B 可以推出 C ,则我们可以省略掉 B ,认为可以从 A 直接推出 C,从而得到各个时间片段的同一性,从而在五千年的时间长度上拥有「跨时间的同一性」的同一性,而这种同一性有很强的传承性,不是松散的。[8]

因此考虑中国世界观的特殊性,以及朝代之间的连贯性,我们再来回答清朝是否是一个「中原王朝」?由满人作为最高统治者的大清帝国是否依然是「华夏文化」的一部分?这个治理着远超汉人王朝疆域的组织是否还是一个以「大一统」为基底的「中原王朝」? 我们可以做出明确的回答:是。

如果「智能子事体」总是判断事体维持了「跨时间的同一性」,那么我们对演进中的事体就能保持我们的刻板印象,仍然期待它以一致的行为回应消息。而在事体中设置的采样点的数量则形容了我们对「跨时间的同一性」的同一性的容忍度有多高,对于国家这个量级的事体,更低的容忍度(更多的采样)是维持国家形象的量化手段之一。

中华文明有「正统」的观念,以《周礼》和《春秋》大义作为衡量正统的标准,每一个民族所向往的是求正统、尊王攘夷。何时文明失去「正统」,何时又有继任者接手了「正统」,或许对事体的采样能为我们讲述这样的故事。

总结

在本文中,我们将很多古老的概念换了个名字,还把很多古老的方法论揉合在一起,塑造出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在这种不明觉厉的感觉中向读者介绍了事体是什么。

参考文献

卡尔·施罗德的《To Hie From Far Cilenia》(幻城追赃记)

知识本体与大数据处理续 - 赵丹

互联网的动力引擎

占意通货与程序市场经济

那个史上最复杂的 ARG 已经结束了,来看看它的制作者是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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